迷网(九)

　　　　　　　　　　　　　　　　迷　网

作者：东边有海
2009/04/13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九）

　　「那个人是小波吗？」

　　「她是你女朋友吗？」

　　「她为什么趴在你身上哭？」

　　不用严妈妈逼问，盐巴心中自己就有无数的问号，为什么「义大利名师的杰
作」会坏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盐巴自己也不清楚，他真的不明白小波为
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啦。」

　　「你在台北交了女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说，要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呀。」

　　严妈妈一旦认定了她心中的猜测，就会一路的推演下去，完全无视于盐巴的
否认。

　　「不是啦，没有啦。」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网路。」

　　「啊？在马路上认识的喔？不要这样子随随便便。」

　　「不是马路，是电脑啦，在电脑的网路上认识的，她不是我的女……」

　　「电脑也可以帮忙介绍女朋友喔，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花样越来越多，我们快
要落伍了，我跟你说喔，你挑就要挑屁股大一点的，那种比较会生。」

　　「啊！你在说什么啦！」

　　盐巴快昏倒了，他从小最受不了的就是妈妈这种思维方式，一点点蛛丝马迹
都可能演绎成一大篇剧情丰富的故事，盐巴越是辩解，妈妈故事里的资料就会越
丰富，唯有保持缄默风波才有平息的机会。

　　「妈妈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你要自由谈恋爱就去自由谈恋爱，但是要放感
情的时候眼睛要擦亮一点，找错对象放错感情，最后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你会很辛
苦。」

　　「嗯。」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盐巴的心里，「找错对象放错感情」这八个字像跑马灯一
样在盐巴脑子里打转。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发现选错人再要反悔就已经来不及了，那是会损阴德
的，因为到时候会有一大群人陪着你们难过。」

　　「好好好，我知道了。」

　　「这个小波几岁？属什么的？」

　　「呃……不知道。」

　　「要记住，属蛇的跟属狗的跟你不合，差三岁的也不合，还有……」

　　「啊，她不是啦！」

　　妈妈直把小波当做盐巴的女朋友，交代这又交代那，盐巴急得快跳起来了，
但他又不敢乾脆就说小波已经结婚，有老公了，因为那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风暴，
盐巴宁可继续保持低调，让妈妈用尽所有可连想的材料之后自动转换话题。

　　「嗯，对了，翠兰呢？怎么没看到她。」

　　「在楼上视听室看电视。」盐巴终于鬆了一口气。

　　「我不想再爬楼梯了，去叫她下来，一起去吃饭。」

　　盐巴如释重负，一听到妈妈要他上楼，马上三步併两步走出办公室前往二楼
的视听室。

　　他站在视听室前轻敲房门，等了一会儿，里头没有任何反应，他想翠兰可能
是睡着了，要不就是电视声音开得太大，没听到敲门声，盐巴转动手把慢慢将视
听室的隔音门推开，就在这当儿，一阵喘息声从门缝里溜出来，盐巴愣了一下，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接下来他看到了萤幕正上演的色情片，还有半卧在沙发里的
翠兰。

　　「天……天啊！」

　　「严哥哥……我……」

　　翠兰看见盐巴进门下意识地拉拉裙子，不过她的头髮有点乱，眼神混浊而呆
滞，样子实在不雅，这不是拉拉裙子可以解决的事。见她胸口当中搂着沙发上的
长抱枕，两腿像麻花一样缠绕着，还不时间歇地摆动，沉重的呼吸声连两步之远
的盐巴都听得清清楚楚。

　　萤幕上的猛男劲女正在疯狂做爱，淫蕩的叫声透过环场音效催命似的一阵阵
传来，盐巴赶紧将隔音门给关上，就怕楼下的妈妈听到，接着他赶紧要将ＤＶＤ
切掉，不过情急之下竟然找不到摇控器。

　　「翠兰你先起来一下，看看摇控器是不是压在你下面。」

　　「好……」

　　盐巴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翠兰则是全身都在颤抖，抖得连声音都变了，盐
巴见她站不起来，想要伸手拉她一把，结果把抱枕给拉了起来，人却还坐在沙发
上。

　　「严哥哥……我好难过……喔……」

　　翠兰被抽掉了抱枕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失落，使得她急于想要搂住些什么，刚
好眼前就是盐巴的大腿，翠兰伸手就将它抓住，脸还差点就凑上了盐巴高胀的部
位。

　　「啊，翠兰。」

　　「对不起，严哥哥，我真的好难过，怎么会这样……」

　　翠兰鬆开手但身体还在不停颤动，萤幕上那肌肉男已经持忍不住洒了出来，
喷得女人一脸都是豆浆，盐巴每次看到这种画面都会异常的兴奋，像是闻到血腥
味的鲨鱼一般，精神数倍抖擞。

　　他甩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点，『理智！理智！』，盐巴在心中不停地吶喊，
呼吁自己的手脚以及裤裆里的那家伙不准踰矩，还好，他终于找到摇控器了，就
被丢在沙发下面，不过这时候已经用不上它了，因为影片结束了。

　　盐巴把该关掉的机器通通关了，室内一片宁静，只剩下翠兰沉重而急促的呼
吸声，她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

　　「严哥哥，我好像生病了。」

　　「真的吗？」

　　「我身体一直抖，好像还有点发烧。」

　　「去吃饭吧。」盐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翠兰勉力地站了起来，不过人却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睛瞪得好大，因为
她感觉有一道细水正从大腿内侧缓缓流下，她拎起裙子，偷偷低下头去，看见一
道晶莹无色的液体爬在腿上，她再回头看见沙发上也是一滩湿。

　　『完了，我尿床了……』

　　『怎么会这样？』翠兰努力要将它忍住，无奈它还是泊泊地流一路过了小腿
眼看就将滴在地毯上。

　　「吶……」盐巴递上卫生纸，那纸盒抖得好厉害。

　　「严哥哥，对不起……」

　　「擦完了就赶快下楼吃饭去。」

　　盐巴不行了，丢下纸盒回身开门冲出视听室立即直奔厕所。

　　　　　＊＊＊　　　　＊＊＊　　　　＊＊＊　　　　＊＊＊

　　在盐巴的主卧室里目前躺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累得睡沉了的严妈妈，一个是
睁大眼睛睡不着的翠兰，因为她头顶上的白色天花板像是下午的大萤幕，正播放
一样的情节，耳朵里迴响着男女主角呻吟，久久挥之不去。

　　翠兰翻转身去不再看天花板，试着要摆脱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没想到
手竟不自觉地溜进了腿间，那儿正湿热而躁动着，才碰触，脑海里便闪过一幕女
主角手指拨弄的镜头，搅得她心头麻痒痒。

　　「……」

　　翠兰滑下床来，在背包里拿了随身带的镜子，蹑手蹑脚出了房门进了厕所，
她禁不住好奇心，决定要去寻找自己。

　　楼下的服饰店打烊了，盐巴收拾店面后便去租了两套连续剧回来，他猜想妈
妈明天一定还是会把翠兰留在家里，为了避免再让翠兰一个人待在视听室里看色
情片，他打算用这两套连续剧撑到妈妈回家的日子。盐巴把视听室里所有不该被
看到的片子收起来，再把摇控器筛选了一番，收掉几支不需要用的，剩下简单的
电视、ＤＶＤ跟冷气，就当他一切準备就绪，视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翠兰在厕所里找到自己之后，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于是她在回房的路上进
了视听室找到严哥哥，盐巴从表情猜测，她应该不是来这里找连续剧看的。

　　翠兰没有开口说话，她用眼神告诉严哥哥，「据说这世界上有一种奇特的感
觉……」，刚才独自找到了一些，如今还差一部份，她认为应该在严哥哥这里。

　　不过，两人追寻过程似乎不像下午的影片中那么令人陶醉，并非性爱不吸引
人，而是严哥哥自己也没太多经验，印象中跟薇薇姐一切都很顺利，怎知这回他
让翠兰什么感觉也没找到，只遇上了一大堆痛，痛得想把严哥哥推开，可是她并
没有，她怕这么一来严哥哥会生气，看到翠兰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拼命忍着痛，盐
巴有点不忍心，可是却又停不下来。

　　「快好了，快好了。」

　　什么叫「快好了」？寻思间，严哥哥的几个冲刺差点让她叫了出来，翠兰下
唇都咬出血来，忍住不出声，她想，万一真的叫出声音，那将是非常丢脸的事，
就这样一直撑着撑着，挨到严哥哥停下所有动作为止，一切感觉才归于平静。

　　「对不起，弄痛你了。」

　　「不……」

　　看到沾着血迹的卫生纸，翠兰跟盐巴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巨大的罪恶感，像
是亚当与夏娃在林子里偷吃了禁果，有点不知所措，一面想找个东西遮掩裸露，
一面想找个地方躲避罪恶，于是两个刚做完爱的人静悄悄地各想各的心事，各自
找寻着令人安心的树叶。

　　不能就这样沉默下去吧，盐巴拉起裤子，心里摸索着话题。

　　「我租了连续剧，是让你明天看的。」

　　「谢谢……」

　　「呃，不客气。」

　　盐巴觉得自己好蠢，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说些完全不关键的台词。

　　「严哥哥，我该回去睡觉了。」

　　「嗯，好。」

　　与其言不及意不如回去睡觉了，况且，翠兰最好是趁他们的「神」睡得正熟
的时候赶快回房去，免得万一露出蛛丝马迹，以严妈妈的个性，万一撞见这回事
绝不会好收拾的。

　　深夜里，盐巴东想西想似睡非睡，有时像是在思索，有时却又像是在梦境，
最后他索性不睡了，披上外套走下楼梯，像梦游一般恍恍惚惚来到办公室，映入
视线里的是沙发上的纸袋，那是小波带来的，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它剪开，
当看到「义大利名师的尸体」的剎那间盐巴整个人都醒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件亮丽的洋装变成如此残破，他将「尸体」翻来覆
去，挑掉了几根捲曲的毛髮，像个侦探一样想像各种可能的状况，尝试着去拼凑
那一段未知的时空。

　　小波一直说她不是故意的，难道是自己不小心扯破的吗？盐巴再次仔细查看
每一条断裂的丝线与每一方皱摺的布绒，否定了这个推测，细肩带与胸口的这些
断裂不是女孩子的力量所能造成的。

　　「难道是她的老公？还是秋秋？还是……歹徒？」

　　想到第三个答案盐巴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随即急忙抹掉这个想法，因为，最
近在ＩＣＱ上的小波还是如同过去一般的快乐甜美，这不可能是被歹徒侵犯过的
模样。

　　「绝对不可能！」去掉了这个令人害怕的选项，兇手就只剩下她的老公跟秋
秋二人。

　　「大概是老公吧，我那天就觉得他不喜欢老婆穿得太美出来跟别人约会。」

　　盐巴一边调整衣布的断裂面，一边回想他在网聚当天看到的情景。男人都希
望自己身边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前提是她得要在自己的身边，如果是跟别
的男人约会去，那么穿得越美恐怕是引发更强烈的嫉妒心。盐巴回忆起在聚会中
途，秋秋推着小波离开的那幕，心中又是一痛，他觉得小波的老公看着她坐上网
友的车一定更难受。

　　「所以，他把洋装给撕破了。」

　　「男人的佔有欲发作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如此看来，她老公脾气似乎不太好，像秋秋一样。」

　　盐巴想到早上秋秋那通气沖沖的电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送小波洋装干秋
秋什么事，他凭什么来这里兴师问罪，这无疑又是一个被佔有欲沖昏头的暴躁男
子。盐巴重新将细肩带对回它原来的位置，发现它们断得十分俐落，显然拉扯的
力道极为猛烈，很可能就是从身上直接扯下来的，这让盐巴又连想到「歹徒」。

　　「说不定她老公也发现这是网友送的礼物，那肯定气坏了，像秋秋一样。」

　　「嗯……」

　　领口的裂痕顺着肩带的滚边撕开，约莫有十公分长，盐巴试着要将裂缝合对
起来却是不行，因为胸口的布料已经皱成一团，怎么拉都合不在一起，就在盐巴
努力将领口的布料摊平之际，一块白色的污渍映入眼中。

　　「秋秋……」

　　随着心里涌上的一阵不悦，盐巴拿起剪刀熟练地将那块不属于衣色的斑渍剪
去。

　　盐巴脑海里的幻想情节如同手中的剪刀般飞快闪动，但思绪却如同掉落的碎
片零零散散，他剪去每一处不愉快的碎裂，把仅剩的亮丽小心地收集起来，他决
定让每一针每一线伏贴在小波的每一分曲折上，不管那些伤害是谁造成的，盐巴
都要将它们全部裁去，他决定要为小波量身订製一件新洋装。

　　盐巴埋首在桌灯下，偶尔抬起头来，彷彿就看见小波笑吟吟地站在面前，他
闭上眼睛，感受拥抱小波的触觉，每寸肌肤都是那么的清晰，正如拥她在怀里一
样，就在盐巴为新洋装缝上了最后一线，他便已清楚明白，衣服下的那位女子是
自己所爱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