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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漂流(16)

九久小说网 2023-10-15 21:10 出处:网络 作者:Bubkes编辑:@春色满园
永夜漂流(16)苏利说起舱外活动的事情,然后打住了。她不想逾矩说这些,甚至不确定哈珀是否已经通知过黛维。“我知道,”黛维突然说,“关于舱外活动。他昨晚告诉我了。他很担心,是吗?因为我变得这么……离群索居
永夜漂流(16)

苏利说起舱外活动的事情,然后打住了。
她不想逾矩说这些,甚至不确定哈珀是否已经通知过黛维。
“我知道,”黛维突然说,“关于舱外活动。
他昨晚告诉我了。
他很担心,是吗?因为我变得这么……离群索居。
他也担心你。
他这么忧心忡忡,是因为他爱着你。
他不必担心。
我们会处理好的。
”苏利愣住了,沉默良久。
她已经习惯黛维看穿事物表面、直达本质的能力—大多数时候,黛维是对无生命的机械物件使用这种技能,但在极少数情况下,当她转而关注人事,不带任何感情精确地说出令人震惊的真相时,会令人不知所措。
苏利感到一股热流顺着脖颈爬了上来。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黛维的话说得如此轻巧,如此理所当然。
苏利没有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
在某种程度上,听到这些话也令她释然。
她知道,等回到地球后,她想像中与哈珀之间可能发生的故事,是基于真情实感的,是有分量的,也是珍贵的,而她认识的最聪明的人确认了这一点。
但现在时机不对。
她现在不能想哈珀,不能那样。
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她不去在意黛维的话,专注在舱外活动上,心意坚决地凝望着穹顶的外面。
过了一会儿,她们听到底比斯呼叫黛维。
离开之前,黛维攥了攥苏利的手。
“你也不用担心。
”黛维说。
说完,她蹬着脚离开了,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利待在那里思索良久。
她凝视眼前排列着的陌生星群,直到她确信自己从一片淩乱中找出了小熊星座。
角度与平常不同,但那一定是她所熟知的小熊星座。
她确信无疑。
这种确信的感觉真好。
苏利、黛维与哈珀按任务计画演练了几十遍,像演员背诵台词一样记住她们各自的动作。
两个女人心情轻鬆:在休斯敦的训练为她们进行各式各样的舱外维修工作做好了準备,而且第一次出舱活动相对简单。
底比斯检查着太空服,泰尔专注在雷达系统上。
伊万诺夫忙不迭地指出泰尔更新的电脑代码中的错误,指出哈珀任务计画中的漏洞,向底比斯指出宇航服可能出现的各种微乎其微的故障—他是单人纠察队,向他们指出策略的缺陷以及方法上的错误。
这一次,大家都对他提出的批评感到高兴。
随着出舱活动的準备工作逐渐到位,宇航员们已经整装待发,他们在休士顿建立起来的友好情谊回来了,出发前在酒吧一起听自动点唱机、一起喝酒的感觉又回来了。
泰尔又开起了玩笑,伊万诺夫也对他们当中的一两个人露出真心的笑容。
黛维没完没了地说话,对眼前的任务感到激动万分,活跃地与其他宇航员交流,处理自己的技术工作。
而底比斯看到所有宇航员重拾友谊,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们都感受到了将他们凝聚起来前进的力量。
比起之前几个月,苏利感到更有希望了。
也许,只是也许,等通信恢复正常,来自地球的无线电频率将不再沉默,还会有更多回馈。
儘管其他人都因修复通信系统的挑战而恢复活力,但只有哈珀似乎还犹豫不定,仍带着一丝焦虑监督工作。
在出舱活动前夜,哈珀将苏利拉到控制舱。
他对她说话时,她被他身后穹顶外透亮的黑暗迷住了,真是令人心醉。
她知道自己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踏出气闸舱,进入那片真空,所以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
窗外是原子搅动不息的微妙运动,她将目光从那里移开,望向他的眼睛,而他早已紧紧盯着她。
“苏利,”他说,“苏利。
”她不知道他已经叫了多少次。
“嗯,抱歉,我听着呢。
”“我要你答应我,如果有什么不正常,哪怕出了一点点问题,你们都要终止行动,儘快回到气闸舱。
我知道到了那里会有怎样的感受,但请你答应我。
没有通信联络不会死人。
我们总可以再次尝试。
我们可以一直等到与国际空间站对接后再做打算。
我们总可以—我不知道,但总有其他办法的,明白吗?我知道过去这几个月我们相处友好,我和你之间—该死的,苏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我得知道,在外面的时候,你会听从我的指令。
告诉我你明白了。
”“我明白了,指挥官。
”“那好。
去休息吧。
我们明天早上九点打开气闸舱,做好準备吧。
”哈珀转身飘回“微型地球”,留苏利一人在控制舱。
她看着他离开,而后目光重新飘回穹顶。
她回想起黛维的话,想知道爱他会是怎样的感受—她怀疑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她不确定,试图抗拒这样的可能性,任由那黑暗太空的空寂填满想象。

奥古斯丁独自下山前往停机库,艾莉丝则留在天文台打包行李。
对他而言,徒步走山路很困难,但在某种程度上倒也无碍,感觉像是为他曾犯下的错赎罪。
在停机库那里,一切依旧,仍像他们之前离开时一样。
库门敞开着,落雪在里面堆积,冷风雕蚀着雪堆的斜坡,油蹟斑斑的水泥地上依旧散落着棘轮螺钉。
两台摩托雪橇暴露在外,之前他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筒还躺在上次丢下的地方。
他试着发动上次启动过的那台摩托雪橇,然而,在之前那场慌乱中,他把钥匙留在了“启动”的位置,现如今电池已经没电了。
奥吉试着发动另一台车,耐心摆弄了一会儿后成功启动。
每当引擎减弱,他就加点油门,最终引擎发出平稳的嗡嗡声,流线型的灰色车身开始振动,一阵白烟从排气管处升起来。
他把这台摩托雪橇调好了。
奥吉坐上座位,握住车把。
他之前习惯作为一名乘客坐在这种车上,但不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车子的操作要点。
年轻的时候,他曾骑过摩托车—骑摩托雪橇能有多难?没有双黄线,没有车流,不会撞到什么东西,不过是在广阔空旷的冻原上前行罢了。
他轻鬆地将车子倒出停机库,放下车去取了一些装满的燃料罐,用弹力绳把罐子捆在行李架上。
他想起几码之外的粉红色坟墓玷污了原来的跑道。
他一直避免朝那个方向看,专注在停机库里,现在他準备离开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瞥到倒落的舷梯和那个鼓出的血色雪堆。
舷梯鬆散的轮子依然在风里懒懒地打着旋儿。
在坚实的冻原上,冷风吹起一层雪末,贴着冰面呈螺旋状曼妙舞动。
奥吉将一条腿跨上摩托雪橇,不再看那座坟墓,踩上油门,加速离开停机库,返回山上。
他感到车辆震荡着他的血液,晃动着他体内的器官。
艾莉丝推开控制室的门,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在半道上迎他。
“我们要骑车走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他从来没见她有过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欢欣鼓舞。
她的整张脸似乎都变了,变得更加孩子气,少了些野性。
他才想起她只是一个小丫头。
这种回想激发了一些他不太了解的情绪。
也许是温柔,但还有别的,某种更加灰暗的东西—恐惧。
不是害怕她,而是替她害怕。
这趟旅程安全吗?他真的想清楚了吗?对最后由他照顾的这颗弱小生命的火种,他是否应该更小心些?他想知道,换作她的父亲会怎么做?这个想法实在太诡异了,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得不收起这股恐惧与温柔,想想其他事情。
在控制室里,他们检查了一遍行李。
有太多东西要带了,也有太多东西不得不放弃。
他们对湖边的气象站知之甚少,根本无法知道会在那里发现什么。
他们打包了一堆必需品:帐篷、低温保暖睡袋、食物、水、头盔、护目镜、营火炉、地图、指南针、额外的燃料和两个手电筒,外加每人一套非常保暖的衣物。
其余的一切都显得奢侈,空间有富余才会带上:艾莉丝的书、换洗衣物、额外的电池,以及第二个燃料罐。
他们把行李拖下楼,拖到摩托雪橇旁,然后把它们全都捆绑起来。
所有这些装备,加上一个乘客,已经很重了,好在年迈的奥吉块头不大,而艾莉丝本来就很瘦小。
这摩托雪橇很坚固,是专为陡峭无路的地形设计的重型设备。
儘管可能不完美,但应该能把他们带到想去的地方。
他们将天文台关闭,只留下足够的暖气防止管道冻结、望远镜冻裂。
奥吉调整壁炉时,不晓得自己是为了谁而留着炉火—也许是为他们自己吧,如果他们不得不回来的话;但如果哈森湖更适合安家,这炉火也就不为谁而留了。
当然,炉子最终会烧尽燃料。
寒冷会慢慢吞噬这座建筑,管道会冻结,巨型望远镜的透镜会破裂。
冰霜会透过窗户侵袭进来,直至最后吞没温暖舒适的控制室兼庇护所,就像吞没研究基地的其余部分一样。
不久之后,隆冬便会在这里常驻,直至永远。
艾莉丝的细小臂膀环抱住奥吉的腰。
他们朝下驶向冻原,在停机库进入视野之前转向东面行驶。
积雪的石头从各个方向袭来,艾莉丝抓得更牢了,紧紧贴着奥吉。
她的头盔大了好几码,他坚持让她戴三层帽子来补足多余的间隙。
护目镜也太大了—单是一个宽大的黄色镜片就挡住她大部分的脸,好在有一枚安全别针将鬆紧带固定在她小小的脑袋上。
等他们行驶到平地上,骑行变得顺畅起来,艾莉丝鬆开了手。
他们已经上路了—现在没必要瞻前顾后了。
向着炫目的茫茫雪白深处骑了四五个小时后,奥古斯丁将摩托雪橇停了下来。
他们从车上爬下来,喝了几口水,又吃了几块饼乾。
艾莉丝满脸通红,活力充沛,护目镜在她脸上留下一圈白印,几缕黑髮从层叠的帽子中挤出来,张牙舞爪地盘在她的脸颊上。
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对这场冒险兴奋不已。
奥古斯丁回看他们来时的路,但天文台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
他们周围的空气是不透明的,雪帘晶莹闪耀,随着冷风舞动蕩漾。
自他们出发开始,他就一直惴惴不安,计算着已经行驶过的英里数,克制着想要掉转方向、返回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安全避风港的沖动。
他坚信眼前的微渺希望,相信他们正在做正确的事情。
但他们周围的空寂却隐隐透着不祥。
吃完东西后,艾莉丝重新戴上护目镜和一层一层的帽子。
在艾莉丝重新爬上摩托雪橇时,奥古斯丁把饼乾的塑胶包装揉成一团,塞进派克大衣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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